自从父亲病逝,他年龄虽小,已是作为家中梁柱,照看打点郑氏同谢处耘两个,后头外出行商也好、学徒也罢,乃至于进了衙门做吏员,哪怕并不用负担责任,他一向也习惯了兜底管事。
此时裴继安坐在这亭子当中,两人半依半靠着,听得沈念禾在耳边半含半吐,说话时都要把声音再放软三分,一面说,一面还拿眼睛细细地瞄着自己,浑似在小心照顾什么受伤的幼兽一般,竟是叫他生出一种被保护的感觉。
不得不说,哪怕觉得她想得太多了,自己也当真一点都不在意,可裴继安还是难掩那一种极微妙的高兴,那高兴虽然不同于席卷而来的浓烈情绪,却是更缠绵细腻,叫他越品越陶醉,半晌,方才低声开口道:“是我不想同这一家走得太近,正因有我亲生母亲在,反而更不好商量。”
对着沈念禾,他又道:“我跑了几年商,也在外头做过学徒,早已不是从前名门子弟的性子,已经变得眦睚必报,凡事总爱讲究对等,对着外人不想多占便宜,却也不愿吃亏——同彭莽也好、郭保吉也罢,我虽是在其手下做事,却并非寻常门客,不过各取所需,互相交换罢了。”
不用他把话说透,沈念禾已是了然。
正因有林氏,才叫裴继安不愿再同傅家来往。他自信本事,同旁人站在一队,一样能出头,两相并无亏欠,合得来则合,合不来则分,若是遇得什么事情,也是在利言利。
可要是对象是傅家,碍于林氏在,甚至不方便撕破脸,做得好了往上走,外头人也会说是傅凛这个继父大肚能容,做得不好,多半也会有人议论说傅家已是如此相帮,这个继子还是烂泥扶不上墙。
裴继安直白地道:“不必为着她特意做什么,她眼下正当势头,我只会远着,若是……只盼没有那一日,当真有了那一日,我自会去尽孝道。”
他一向不愿去做锦上添花,不过一定会去雪中送炭。
虽然只见了短短两回面,裴继安却很能感受到林氏心中那种矛盾的心理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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