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闪。
这个御史原本在都察院默默无闻,没有什么功绩外显,但就在前日,他的家人因冲撞严世蕃的车马,被当众鞭笞,结下了大仇。
而当晚,拜帖就递到府上,夏言权衡之后,还是决定见上一见。
“下官拜见阁老!”
年至中旬的杨士骏入内,外貌普普通通,毫无特色,恭敬行礼,稍作寒暄后,竟是开门见山:“下官有本,弹劾严嵩严世蕃父子乱政!”
“哦?”
这罪名就大了,夏言既惊讶又期待,接过奏疏,细细观看。
看着看着,转为惊怒。
“你怎的句句不离河套之议?”
之前的《十二罪疏》,控诉的是严世蕃的种种不法行径,与新政治国无关。
如今的《权奸十二罪疏》,字字如刀,暗指严嵩经略河套,功高盖主。
“荒谬!荒谬!!”
全部看完后,夏言拍案而起,这次是真的惊怒了:“收河套是朝堂大略,历经数载艰辛,无数苦功,边关将士浴血,眼看就要犁庭扫穴,你竟要本阁断送此等社稷之功?“
杨御史面色立变,似乎没想到这位反应会如此激烈,辩解道:“夏公是清流风骨,然严分宜能代张公上位,用的也是类似的伎俩……”
“不必说了!”
话到一半,夏言已然打断,戟指门外,袖口在烛火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:“内阁之争若要以断送疆土为代价,这位置本阁不要也罢!不送!”
“阁老容禀……”
“滚!!”
杨士骏再也不多言,退后三步,转身时险些被门槛绊倒。
“亏得社内还以为此人是个能断腕的狠角色,结果心里那道坎,竟比首辅之位还高……”
待从夏府后门钻出,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,杨士骏走出好远,才敢回望,喃喃低语之后,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,灰溜溜地没入黑暗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