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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迟归(第3节)

自己太过狠心么?

他苍白的脸上,浮起一阵痛苦之色,霎时不见了半点血色。如同身上胜雪的白衣,惨白,单调。

他黯然低下头,良久又转向窗外。

但窗外,什么都没有。

远方是林立的群木,虽然不孤单,却很寂寞。近处残留的,无非是随车轮飘扬而起的落叶。所有这一切,能称得上有,还是没有?

即便是有,和没有又有什么分别?

他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幻影。清瘦的面容,泪眼朦胧的星眸。天上乍缺还圆的月亮,倒映在他深深的瞳孔里,斜挂在亭台楼阁之侧,如水一样温柔。

只是,月亮缺了,还能再圆。那——人呢?

他的记忆变得模糊,忘记了很多东西。但是有些东西,却怎么忘也忘不掉。

他记得那年的雪,下得很大很大。雪落无声,人已别离。雪花大片大片地往下落,冰冻了世间的所有。天与地相隔不远,蒙上了白茫茫的一片。

他的衣衫单薄,也是这样一袭白衣。雪花落满衣衫,雪衣,雪人。鲜血画上他的白衣,殷红刺目。

他不觉得冷,更冷的是他的心。

他的剑尖滴着血,手上残留着伤。眼内有东西滑落,瞬间冷落成冰。玉雪无痕的地面上,只剩下一行亦深亦浅的脚印。远远看去,竟也是那么的孤单。

“箫声咽,秦娥梦断秦楼月。秦楼月,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……”凄然独坐时,他总一遍遍地吟诵这首词。日子久了,他竟茫然起来,仿佛连自己已迷失其中。

马车吱呀作响,发出单调的音符,好似在为他击鼓唱和。

车内很静,他听到一颗心破裂的呻吟。

冷痕听他吟出“秦楼月”三字,眼睛一热,摇着他的手,恳切地问道:“爹,姑姑她真的会来么?”

冷雪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伸手抚摸起他的头。他什么也没有回答。布满血丝的眼中,满是无尽的酸楚。

这个问题对于他,很难,也很残忍。

他的口中,又跳出了一个名字,那个被他念叨了千百遍的两个字——小楼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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