延章唯唯诺诺,谨小慎微,任劳任怨,并不是因为他们发自内心地想要无私奉献,纯粹是在他面前糊弄不过去而已。
顾延章刚上任时,就是眼前这一批看起来比鹌鹑还要老实听话的胥吏,办出了“从临湘转运三万石粮米进赣州城,在赣江之中船翻了,损耗一万七千石”的差事。
胥吏难治,难就难在你不能简单地一撸了之。
毕竟官员乃是外任,没有在当地扎根几十年上百年的胥吏世家帮忙,多少事情办起来要事倍功半。
比如账库之中的勾稽关系同没有记录的渊源——某某库转了多少绢帛去某某库,某任官员批了,是因为什么原因,能不能转拨回来,如果不能,又是为什么不能。
比如村与村、县与县里头的恩怨纠纷与历史过往——某某村与某某村争水源、某某家与某某家争水井、某某人抢了某某人媳妇,还同要同他争田产。
再比如案件里的曲折缘故——证人同被告有世仇,其人说话不能全信,原告的儿子名义上是行二,其实应该是行三,原本的老大生下来眼睛有疾,已经溺毙了,这回他家说不好是不是贼喊捉贼。
等等等等。
这就是官员不得不一面敲打、一面依仗胥吏的原因。
如果罢免了这一批人,换上的是当地吏员,那跟不换也没有什么差别,还未必有原本那一批得用。
可若换上的是自己人,就如同换上了一个瞎子一般——来龙去脉你都不晓得,翻个宗卷你都不知道要从何看起,要你又有何用?
做官的管不住做吏的,就不要怪他们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,屙屎拉尿。
而顾延章此时如果插手,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,同吃里扒外也没甚区别。
胥吏们这一年以来,在他手底下老老实实,兢兢业业,让做七分事,人人都争先恐后做到十分,而这一回,张待摆明了在与他这个通判争头脸,胥吏们正是借着这一股东风,帮他出气。
顾延章可以不理会,甚至可以在事情了结之后,他们叫过去私下训斥,可若是当着张待的面,用力过猛地教训了这一群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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