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是天底下第一凄惨的命,然而比对起顾延章,好似也不算什么了。
只是现下看对方性格,哪里瞧得出从前苦难的痕迹。
他一时心中思潮起伏,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。
杨太后当着儿子的面,并没有说什么,转头就把顾延章召进了宫。
“陛下毕竟是头一回管事,又是要改进五谷这样的事,哪里是容易的,若是做不出什么东西,他心思又细,岂不是要平添难受?”她忧心忡忡,“顾卿,你今次让陛下请管司农业寺,虽是一心为君,却的是有些冒进了,不知后续有些什么打算?”
顾延章摇了摇头,道“陛下请管司农业寺,并非微臣提议。”
杨太后听得一愣。
顾延章又道“只是陛下既然提议自管司农业寺,臣以为,此举十分合宜,并无什么不妥。”
“历朝历代,农事俱排在头一等,新育出的谷种何止万千?可自有史载以来,真正能有增添收成的不过寥寥数种,陛下万乘之尊,一举一动关乎亿兆百姓,行事须要三思而后行,而今去管司农业寺,即便数月、数载乃至于十数载育种,所得结果也许未必能遂心愿,可自会知晓农人之苦,百姓之难,亦会明白世间未必能事事顺心。”
说到这一处,顾延章话音一转,说起了故事。
“臣听闻前朝惠宗自诩精通稼穑之道,曾在宫中躬亲田亩,最后育得良种,比之寻常谷种多得两成收获有余,以为得意,便着有司下发新种,强令江南西路试而行之,然则耗资极大却又成效平平。”
“且不说橘生淮南淮北之道,便是同样的稻种,种在宫中,自有专人打点,种在民田,便由百姓照管,自然收获相差甚远——只是并非亲试,谁又知晓其中原因?”
他的话说得并不隐晦,杨太后一下子就听懂了。
让天子去管司农业寺,并不是当真指望他能管好,如此难事,左右也管不出什么结果来。
然而却能叫他知晓如何管,并在发觉事情管不好之后,清楚当要如何面对失败与平庸。
除却司农业寺,很难找到更合适的地方给小皇帝去历练,既是真正做实事,又不会造成不能承受的后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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